芬梨道上

“能成为密友大概总带着爱,
但做对好兄弟又如此相爱旁人会说不该。”
换号放文之后评论和热度都没了我也很绝望啊

[东凯] 地尽头

*可以看作是无人之境九与十之间的填充,或者又一个平行宇宙的时间线,也可以看成是另一个版本的结局。

*以上一条意思是,平行宇宙,双方单身设定,狗O私(?)都是我一个人的错。BGM点我

 


 

       生活依然在继续。    

 

       冬至之后,就是停不下来的通告、宣传和路演了。年末最忙碌的时候,坐在飞机上看着千篇一律的阴云,急匆匆吃了一次又一次的飞机餐,类似的回答和永远鲜亮的灯光,人像活成了一个永远在刷新的日程表,今日做什么,明日又是什么,后日、大后日。

 

       我在某一趟忘记了终点的飞机上做了个梦,梦见了从前热恋时,我与他,曾经想象过以后年华老去之后,四处旅游的情景。到某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,手牵着手在大街小巷里随处溜达,走到疲倦为之。路上最好有活泼且不怕生的白鸽,有恢弘壮丽的喷泉在阳光下映出彩虹,在墙上攀援的红色花朵,路的尽头还要有一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小房子。昼夜颠倒睡到迷迷糊糊,梦的最后一个场面是他站在某一面雪白的高墙前,戴着墨镜向我伸出手来,要我帮他好好地拍一张游客照。

 

       飞机即将要降落了,机舱内灯火大亮,被强行从日晒充足的梦里拉出回到湿冷现实的时候,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深重又浓烈的疲惫和倦怠。厚重的毯子往脸上一拉,助理便以为我还在睡,怕我像上次那样突然闹脾气,不敢来叫醒我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凯……凯哥?”

 

       我缓慢地睁开眼,把毯子从脸上扯了下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没事,我醒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如果不是一个“大人”,如果真的任性、妄为,或许还可以无需顾及道理,权衡取舍。只需要顺从心意的话,大概就不会老是做这种,每到即将要触碰的时刻便会醒来的梦了,潜意思还是希望能对着他张开手臂,终于放纵自己哭出来,把过往敢说不敢说,能说不能说的委屈和挂念一齐倾吐。

 

       但也深知如今不能,也再不需要为了这个原因闹脾气了。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人有义务,需要承受、安抚另一个人的情绪。

 

       除了我自己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巴黎比想象中要冷。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,上一次也是冬天,和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在浪漫之都的细雨里一边走一边笑,用格格不入的语言谈天说地。那时候没心思留意,不知道那时候的天气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糟糕,雪将落未落,潮湿又夹带压抑的阴云,飞机降落的时候,我甚至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个盹,其实依旧身处空气重度污染的北京重重包围中。

 

       暮色四合,站在介乎于淡紫与暗黑的夜幕下,看着马路上来往的行人与车辆发呆。不远的路口迎面走来一对微笑的情侣,两个青年坦然地在人群中抓紧对方戴着皮手套的手,两个人褐色的短发与围巾一起海浪一般起伏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一眨眼,却似乎变成了两个黑发的男人,穿着厚重的深色羽绒服低着头笑,看起来稍高、稍年长一点的眯着眼转过头凝望身侧垂着头的青年,抿着嘴笑成了个平直的“一”,极其自然地伸手替他理了理围巾下的领子。

 

       我们在马路上擦肩而过。

 

       我忍住了没回过头。

 

       因为我知道一旦回头了,就会发现人群里偶然相遇的人们其实依然是他们自己,就会发现在街上牵着手坦荡地与爱侣在寒风里说笑的青年们,依旧是褐色头发,蓝色眼珠。

 

       这个世界多神奇。走遍整个天下,想逃避的依然逃不开,但来来往往都是我不认识的人们,异国他乡,也许一生人只会遇到一次,一次擦肩、一次错过原来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是最后一次,此生不复相见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上帝的仁慈之处大概就在于,只让我们知道相遇,却不让我们知道曾经错过多少次。”*

 

       那一刻不得不与自己妥协,有些事努力不来。

 



 

       等转机的时候,身边没人,我找回了我们俩曾经共演的那部电视剧。WiFi不太灵光,视频一帧一帧地卡着,屡屡的停滞的镜头似乎变成了静态、无声的,每一个画面与表情突然都像落在纸质的书页上一样被无限放大。

 

       我没怎么认真看明诚以外,其他人的镜头。那时候的我,状态好吗?不一定吧,那时候围着火炉抽烟,对着剧本钻研一场戏抠到大半夜的场面历历在目。但倘若是作为观看者,抱着旁观者的态度,不得不说实在太灵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看起来不像是一部电视剧,不像是被剧本、灯光、导演框在摄像机里的角色,即便我明知道里面的角色就是我自己演绎的,也不得不承认,明诚就像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一样。有血有肉,有情爱与憎恶,有无畏也有恐惧,他的灵气几乎挣脱了屏幕,让人以为,他本就存在于这世界上一角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不着痕迹地凝视他人,无法自控的目光与动作,眉眼里浓重得不可,也不需宣之于口的爱慕,有多少是明诚学回来的,有多少是我自己感悟到的,早就混在一起算不清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于是又想起,那时候特意跑去学了两三句俄语,结果全部没用上场。到现在唯一还记得的,只是一句“我爱你”,而且大半都是因为当初在送给别人的某一张照片后,福至心灵随手拿起铅笔写下了这句话。现在的巴黎大概还不及三十年代的北国一半的寒冷,我会想,要是世界上真的存在明诚这个人的话,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,在这个苦寒冷寂的国度里思念他的兄长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漫漫长夜里的一束火,冬日酷寒里的一杯酒,远处篝火中的一首歌,旭日在高大的桦树林中投下的一簇光。复杂又纯粹,无望又充满希望,对于那时远在他乡的明诚而言,昼与夜大概全是同一个名字。

 

       如果,我是他呢?

 

       那些她们写过的故事里,那些明楼与明诚,每一个我们曾演过的角色要是真的存在,终成眷属该有多好。也许,我才是假的,某一个故事里难得不完美的一个,那该多好,实在太让人妒忌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但是否不成眷属,终将分离的故事,就因此没有了意义?

 

       那为什么要忘记呢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一切感情,爱与恨,期待与无奈,快乐与痛苦,其实都只是握在我手里的。即便如果我是明诚,如果我是书写一个故事的人,如果我就是我们故事的创作者,也只能屈服于自己内心,别无他法。它说它爱着他,说我还爱着他,我又能怎么办呢?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也许只能在这一刻匆匆忙忙地打上一个“完”,让这个故事戛然而止,自己落荒而逃。假使某一日连我也真的忘了这一切,我们真的变成了众人眼里友爱却疏离的师兄弟,如果连我都忘了,也许故事里的我,便真的死去了。

 


 

 

       季节交替,时间光阴,在青岛似乎总是不要紧的。冬天来得姗姗来迟,夏天也依然不急不忙,一年四季都介乎于暖和凉之间。时间都过得特别慢,没有了大城市的匆忙和压力,住的酒店房间窗外有一棵叫不上名字来的大树,叶子不大,但颜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绿,晴天有阳光的时候特别好看。每日早上站在窗外看剧本的时候,会觉得整个城市的春天都集中在这一抹绿色里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记得多吃海鲜!”“别再晒黑!”微信上也不乏这样的关怀和打趣。

 

       似乎唯一不慢的,就是网络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听说你在香港的戏刚杀青不久,刚回到北京来。听说你一个人去听了张学友的演唱会,那是我们曾经在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,吹着空调并肩在家里看过视频,憧憬着五年后十年后继续去看的歌手,我歪歪扭扭地对着拼音学唱《夕阳醉了》的时候,你却在旁边笑着给我科普上世纪末的四大天王血雨腥风。

 

       我还没有告诉过你,那天你以为我睡着了,在我耳边哼的那首《她来听我的演唱会》,我真的很喜欢。突然想象了一个画面,以后我如愿回到舞台上去演话剧,四十岁,五十岁,六十岁,都能发现台下有你的身影。然后观众鼓掌,谢幕,你却已经离开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来听我的演唱会。

 

       原谅我要失约,大概再也没有机会陪你去看他的演唱会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不过,其实也算不上是失约。冬至第二天,我在你家醒来,身下柔软的灰黑色床品依然与很久以前,那些温暖又美好的回忆里的一样。

 

       你留下纸条说你去了买早餐,但我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有这样的直觉,你也许还没有准备好要在这样日光充沛的场面里面对我,你故意给我留了离开的时间,却没想到我居然没走,偏偏要好好地在曾经熟悉得像第二个家的房子里等着,等到你回来,等到两个人坐下来吃完早饭。

 

       你坐在饭桌的另一头,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,都没有喝完手里一杯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。沉默着终于吃完一顿各怀鬼胎的早饭之后,你终于抬起眼看着我,问,“你……有没有什么话要说的?”

 

       我说,有啊。然后极其残忍地对你眼里骤然亮起的光芒视而不见。

 

       我要光明正大地与你告别,镇定自若地说一句“打扰了”转身离开。

 

       可能是想像小孩子一样赌气,也可能是,想像一个大人一样认清现实,及时止损。但其实门在我背后合上的一刻,眼睛就已经被泪水浅浅糊了一层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是值得哭一场的。为你,为我,为奋不顾身,为无能为力,为死去的爱情和热望,流泪都不是一件小题大做的事。

 

       你也许永远永远也不会知道,我站在你家门口发过誓,只要那扇门重新打开,你从里面跑出来,哪怕只是一句话,一个拥抱,留住我就够了。我的确是有那么一刻翻山倒海的勇气,能与你一起去继续面对这个暗无天日的无人之境的。我看着电梯的电子屏,打从心眼里渴望数字能变动得慢一点,再慢一点。

 

       然而你家的门始终没有打开。我想着,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曾有这么一个机会的,我不会告诉你的,这是我的报复。

 

       我们天大地大却无处容身的爱情,即便是飞天遁地,走遍全世界却找不到方法过自己一关。

 

 
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春去夏来,再一次回到北京,天气已经迅速地变热了许多。是个很好的日子,广袤的蓝天万里无云,不过几步路就晒得人身上微微发烫,一旦到了树荫下,又是另一重清凉的天地了。小鸟叽叽喳喳地在枝头跳来跳去,无一不宣示着勃勃的生机与生命的美好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上一次回北京还是因为春晚。当初收到了北京春晚的通知,唱的是《好久不见》,第一句是“我来到你的城市”,一下子就想起了两年前,抵达济南时几乎两手空空,却打从心底里快乐着的自己。

 

       那时候的济南对我来说陌生得很,却不遥远。因为我知道身边的人会带着我一条一条街走下去,像是空白一片的纸上从零开始到线条组起一张地图,我根本不需要害怕。

 

       闲着没事,又去找了粤语版来听,同样的歌手同样的填词人,《不如不见》的歌词似乎更残忍,也更真实,国语版里还努力装出平静笑容的主角,伪装与滤镜一瞬间被通通撕下,逼他面对现实,面对十年之后物是人非,好久不见,满怀期望之后还是会明白,不如不见。

 

“寻得到尘封小店  回不到相恋那天

灵气大概早被污染  谁为了生活不变

 

越渴望见面然后发现  中间隔着那十年

我想见的笑脸只有怀念  不懂怎去再聊天

像我在往日还未抽烟  不知你怎么变迁

 

似等了一百年  忽已明白

即使再见面  成熟地表演

不如不见”

 

       于是,又想起冬至那天,把Ariane带去了你曾经与我一同喝过酒、吃过饭、聊过天的居酒屋。依然是昏黄的灯光,冒着热气的酒菜,依然是那个友善又低调的老板娘,甚至在我喝醉了之后,依然有你出现带我走。

 

       那天之后,我依然有和Ariane联系,只是少了很多。她跟我说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城市,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,只是依然是孑然一身。我至今也想不起来那天晚上,你和她到底说了什么,她又知道了多少,但半年多过去了,她一次也没有问起我那个晚上的所有事,那晚上之前,之后,都没有。

 

       也许,就像她所说的那样,某种程度上,我们太像了,像到在某些事情上,什么都不需要多说都能明白,都有预感。

 

       其实我放不下的,也许与Ariane一样,只是记忆里那个百般的好,十全十美的你,以及当时大无畏不怕死,有一腔热血便希望能与你厮守到老的自己。所以,美梦一旦破碎,一旦意识到我与你依然还是那两个人,却会被这个世界推着走,就觉得一切都骤然崩毁,我们都回不去了。

 

       Ariane夸过我勇敢,其实我却知道自己最是怯懦疲惫,反反复复兜兜转转又离离合合,早就已经无力追寻,但甚至连痛痛快快地割舍都做不到。也许是不舍得,也许是时间不够,也许是做不到,也许单纯只是因为懒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你是我掌中一根埋入了骨血的刺,时间与精力被工作与生活塞满到连刺痛也不觉,便懒得再去感知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那么,十年之后,要是再遇,会不会也是像歌里唱的那样,“即使再见面,成熟地表演,不如不见”?

 

       算了吧。一路上敬业认真地演过来,角色与角色尚且有能终成眷属的幸运,我又为何偏偏要沦落到和你之间还需要继续演戏的一日?

 

       巴黎,莫斯科,青岛,上海,再到北京,冥冥中就是一个回环,需要自己走一趟撞一次才肯承认这是一个走不出的死局。满世界地打转只为找到一个出口。

 

       飞过天际,走到海角,也要拾回快乐。

 

       只是走过的路已经那么多了,终于等到醒悟过来,等到以为能放下你的一刻,时光已经不可逆转地流逝了。蓦然回首,相遇相爱甚至分离都已经离我那么远了,而且还在不断后退,一直到湮灭,到谁也不记得的一日。似乎站在济南的小道上躲躲闪闪地牵手还是昨日的事,今日我猛然睁开眼,岁月忽已晚。

 

       昨日还是那厢,归来已是夏至。**

 

       但我知道,生活依然在继续。

 

       而且不可回头。

 

       Fin.



*大意出自我以前看的《分开旅行》。 

**夏至微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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