芬梨道上

*二十题之十。本系列请按看tag，阿谢的目录点我。

*本章东凯，RPS慎慎慎慎慎。依然乱写，大家看个爽。

“这十年来做过的事  能令你无悔骄傲吗？

那时候你所相信的事  没有被动摇吧？”

——薛凯琪《给十年后的我》

       他到的时候，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五分钟。离得远，只看见一个黑影在胡同口伸着手，上下晃悠着跳，昏黄路灯把跃动的影子拉到自己脚下，大半夜的也挺瘆人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犹豫了还没三五秒，跳动的人影突然停了。一抬头，一头还没来得及梳好的乱毛支棱着，不是王凯是谁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师……”青年看见他下意识兴奋得要喊出来，忽然又想起自己是半夜溜出宿舍来找的他，得有点，在他面前更应该装得体面些。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服，看见他一脸无奈地指了指自己，才晓得自己刚刚滑稽的样子居然被自己的心上人尽收眼底。青年咧着嘴笑了一下，强自镇静下来，指了指背后被枯枝绊住的围巾，“我……我这不得把它拿回来嘛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你……”靳东侧了侧头，眼神在小师弟和围巾上来回打了个转，“翻墙出来的？”

 

       王凯一怔，头愈发的低，重重地点了点头，怪不好意思的。任谁都希望在自己的暗恋对象面前永远玉树临风，风度翩翩，而不是站在墙根像个狗熊一样够树上的围巾。

 

       幸好他没笑话。半打啤酒还拿在手呢，靳东便随手从坛子里拿了根树枝，直接从王凯耳边伸过去，去够枯枝上深灰色的围巾。两个人本就是面对面站着的，因着动作，距离便更近了，王凯的心在他的手臂拂过自己耳际的时候就漏了一拍，偏偏面上还得装作镇静。靳东皱了皱眉，够了一会儿还是没拿下来，下意识便向前倾身继续努力着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愈发的近。

 

       师哥无意识微张的嘴里呼出的水汽，热气，似乎都能感受到。王凯屏着呼吸，眼观鼻观心地僵在原地。别，别，可千万别脸红啊。

 

       背后便是墙了，退也无处可退。王凯简直恐惧自己的心跳声会在这种万籁俱寂的深夜吓到面前的人，喉头发紧，明明有一千种方法能化解这种尴尬，偏偏这一刻一个都想不出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来，给。”还在魂游天外的人突然感觉脖子一暖，师哥把他失而复得的围巾给拿回来了，把人给包得严严实实的，一下子整个人都暖和回来了，“下次可别翻墙了，危险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啊？哦，哦，肯定不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快毕业了，哪里还有那么多机会翻中戏的墙啊。

 

       王凯是南方人，即便是来这边读了那么些年的书，还是没试过像今晚一样仔细地观察夜色里的南锣鼓巷。老胡同墙壁太矮，人走在路上便有种被吸进去的错觉，仿佛自身已与风景融为一体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们一人提着啤酒，一人提着零嘴，往靳东所说的那个“能拍戏也能聊天的好去处”走。路边上停了电瓶车，小摩托，甚至嘎吱嘎吱响的三轮，夜里便像个迷魂阵一样偶尔冒出来占了半条道。两个人也偶尔越走越近，衣服穿得又多，难免肩膀挨着肩膀手臂擦着手臂的。好几次，王凯都感觉到自己的手背像是碰到了师哥的了，大概是有点冰，有点软的触感，又不敢确定，只希望这条路能长一些，走下去，好让自己能有多些机会确定一下。

 

       城市在睡。月光为伴，夜幕为被，帝都睡去便是温柔如水。一月了，北京还未下第一场雪，入了夜天色也晴朗着。两个人各自开了罐啤酒，猫在塑胶椅子里一搭一搭地说着话，似乎两个人都全然忘了今晚上出来，靳东其实是要给王凯的毕业表演给建议的。师哥舞台剧的功力是有目共睹的好，人又好说话，在他们这群师弟中颇有些威望。也合该是怪他，常常在他们排练的时候回来，聊天指导，要不怎么自己就……

 

       “发什么愣呢？”酒罐子在自己眼前晃了晃，明明是回过神了，却开始苦恼自己错过他刚刚说的话了。总是希望每一句话都让他印象深刻，自己每一次表现都是最好的，虽然明知是苛刻甚至犯傻，可还是那三个字——忍不住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我在想点以后的事情。”青年喝了一口被手掌捂热了不少的啤酒，咂咂嘴，“这么快就一排了，这么快就表演了，这么快就毕业了。嘿，好几年的，怎么说过就过呢？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难道你还想留级多读几年？”师哥喝尽了最后一滴啤酒，倒过来甩了甩，把空罐子搁在手边，“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？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肯定是继续演戏啊。”想了想，挠了下脑袋，觉得自己把话给聊死了，又补了一句，“只要能留在北京，应该还是能找到机会的……吧？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会有的。而且你有种特质，看着你演戏、说话，会有点……让人觉得挺开心的感觉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王凯一怔，害怕自己是太敏感想歪了，问了一句，“是好事吗？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当然。”师哥笑了笑，眼角已经有了点浅浅的痕迹，“演戏也好，话剧也好，甚至你平时跟别人聊天也好，感染力强会让人不知不觉受你影响，沉浸在你的表演里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还没来得及开心，师哥又问了一句，“有没有想过以后会怎样？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会怎样？”王凯正剥着花生往嘴里塞，动作放慢眼睛圆瞪的神态仿佛某种偷吃被抓住的小动物，“啊？有选项吗？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就是说，觉得自己会不会红？”靳东顿了顿，又补了一句，“又或者是，能不能坚持好好演戏？到哪一个地步？”

 

       到哪一步？

 

       从前，青年只是怀着一腔热情，一步一步好好走过来，只想着不要辜负了当初排除万难到北京来的自己。遇到靳东之后，这种热情更是被他的严格与鼓励添了把火，恨不得在他眼里自己一举一动一句台词都做到最后。然而若要想，毕业以后到底具体要做些什么，又要往哪里去，走多远，着实是从来没有想过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即便是他再崇拜靳东，也知道只走到这一步是远远不够的。与师哥一样好，甚至以师哥为目标，比他更好，才不枉费两个人的相识与共同的努力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还是希望，能过得顺利一点吧。”酒喝多了，身上脸上一起发烫，王凯便用自己的两只手捧着脸，借点凉意让自己冷静下来，“说是不想演好戏，被肯定，那肯定是假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然而做他们这一行的，太讲究机遇。说到底，命运也许真的难以做到绝对公平，有人能抓住一次机会一炮而红年少成名，也有人默默耕耘多年才能大器晚成，甚至也有人一辈子拼尽全力也不过庸碌一世。父母心中只有他一个，然而学校里，北京里，甚至全国各地，像他一样怀着热血的无数个“王凯”，他们可能会吃苦，也可能会走得很顺利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可是路是自己选的，就算难也还得走下去啊。不然？回去搬书，还是回去坐办公室，天天睁眼闭眼都是白花花的纸，想想都觉得可怕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靳东眯着眼睛笑了笑，把酒罐子举了起来，王凯一看也笑，两个酒罐子碰了碰便算是干杯。

 

       幻想一下多年后理想中的自己，着实让人热血沸腾。像玩游戏一样，有不同的数值要加，不同的副本要过，永远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，却更让人对未知产生浓烈的期待。

 

       十年之内，会出现怎样的困难，怎样的挫折，自己又会不会坚持到底，永不言弃？还是心甘情愿地接受并不如人意的现状，收拾包袱回到武汉，日日夜夜面对白花花的纸张？

 

       甚至会不会与身边这个人能有进一步的可能？十年后的师哥会不会依旧是这个正经严肃的样子，依然与他亦师亦友，还是说能像他许过的那些不敢祈祷出口的愿望那样，成为自己风雨中也不离不弃的亲密爱人？

 

       十年后，便是2016年了。还在念书的时候听说北京申奥成功还觉得遥远，也不过是两年的事了。2016年看似遥远，也许也只不过是弹指间。

 

       2016年，一个34岁的他，一个踏入男人四十的师哥。那时候的他们会做着怎样的职业，演着怎样的角色，有着怎样的荣誉与评价，又过着怎样的生活？

 

       青年转过脸去，看见师哥一只手撑在扶手上，抬着头看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。刚刚还在幻想里与他共度了一生，想象了两个人十年后的种种可能，然而这一刻看见真实的他就在自己身边，即便爱恋依然只能埋在心里，在这一瞬间又觉得难以言喻的满足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会好起来的。”靳东突然冒了一句，但王凯还是听懂了，点点头后喝完了自己手里最后一罐冰啤酒。

 

       但愿十年后的自己，终归是不要后悔的好。

 

 

Inspired by 王先生当初把我摁在坑底的获奖感言：

“感谢这十年中的我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和挫折，我坚持过来了，我未曾放弃。”

这首歌，我每次听必哭成狗。原本想用来为这个系列收尾的，选在了过半的时候写了它。

“当初坚持还在吗 刀锋不会磨钝了吧？”

共勉。